在通宇廠房的外側，尾礦水通過管道排出廠外。

通宇公司廠房內部。

尾礦水沿山直排形成“牛奶河”

昆明警方首用證據“倒逼”犯罪事實刑拘8人

賴以生存的稻田消失了，遠近聞名的小江西瓜絕跡了，清清的河水顏色變得像牛奶一樣。昨天公安部表示，在昆明市東川區(qū)“牛奶河”污染案中，警方首次采用關聯(lián)證據“倒逼”形成鑒定結論的方法，證明涉案企業(yè)的犯罪事實。目前，3家企業(yè)的法定代表人和直接責任人共8人被刑拘。

□污染

稻田變成散發(fā)怪味荒地

今年59歲的賀加學是昆明市東川區(qū)湯丹鎮(zhèn)撒海村五組的村民，他眼前的地方——晏家沙壩，原本是一片稻田。幾年間稻田被沿山而下的尾礦水吞噬，這片散發(fā)出化學藥物怪味的荒地，再也找不到稻田的痕跡。

據了解，撒海村有兩個村民組，200多戶村民，村里有800多畝稻田，村民大多以種稻為生。但是，稻田所在的晏家沙壩，恰好是尾礦水沿著山體排下來之后流經、沉淀的首站，水從這里流入大白泥河，其中的礦渣則慢慢沉淀，數(shù)年間將地填高了3米，稻田消失不見了。流入大白泥河的白色尾礦水，在和小青河匯合后，一起流入小江，流經小江的白色河水，就是此前備受關注的“牛奶河”。“牛奶河”流經數(shù)十公里，之后又匯入金沙江。

“原來我們的小青河特別清，現(xiàn)在別說人不能喝，就是牲口都不能喂了�！辟R加學說，他家4口人靠著3畝稻田過日子，一年有將近4000元的收入，一家人糊口沒有問題，但現(xiàn)在他只能靠打些零工來勉強維持生計。

“以前長在沙地里的小江西瓜每個只有四五斤重，個小味甜，不光在當?shù)�，在云南省都小有名氣，但是這幾年長出來的都是巨型西瓜，當?shù)厝瞬桓页粤�。”說起尾礦水直排的影響，村民們最愛舉這個例子。

□調查

生產廢水沿山體直排

今年4月，“牛奶河”污染問題被媒體曝光后，公安部立即兩次派督導組赴云南省昆明市現(xiàn)場勘查督辦。

4月20日，根據調查，專案組鎖定昆明東海礦業(yè)有限公司、昆明兆鑫礦業(yè)有限公司以及昆明東川通宇選礦廠共3家礦企涉嫌污染環(huán)境。隨即，警方對3家礦企立案偵查。“這3家企業(yè)都是通過修的或暗或明的管道將廢水排出廠區(qū)之后就沿著山體直排�！崩ッ魇泄�安局環(huán)保分局治安大隊大隊長董衛(wèi)東告訴記者，每家企業(yè)沿山體排尾礦水10公里左右。

警方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昆明東海礦業(yè)有限公司，日選礦能力150噸，主要生產精銅礦，從2007年建廠開始，在未辦理環(huán)評竣工驗收手續(xù)的情況下，通過在公司精礦沉淀池和尾礦庫沉沙壩底部分別私設直徑5厘米皮管和20厘米暗管向廠房外的山坡違法排放尾礦水，曾經因為直排尾礦水還將馬路沖垮，而受到相關部門的處罰。

昆明兆鑫礦業(yè)有限公司于2005年建成投產，主要生產精銅礦，一開始日處理原礦石100噸，2007年擴建了一條日處理原礦石100噸的生產線，使日生產能力提高到200噸，而2008年開始擴建的“日處理800噸的項目”目前正在建設中。該廠同樣在未取得環(huán)保部門竣工驗收的情況下違法生產，從廠房偷接管道連接泄洪道，通過泄洪道排放尾礦水4公里后，這些廢水沿山流淌。

昆明東川通宇選礦廠同樣通過私設管道，將廢水排到自己廠區(qū)的山后面，之后任廢水沿山而排。昆明市公安局環(huán)保分局查明，僅2012年1月至12月，這3家企業(yè)就外排了大量含硫化鈉、黃藥、松藥、砷、鉛、銅、鎘等成分的生產廢水，造成小江水體和流域土壤受污染，危害水生生物，淤塞河道，導致牲畜不能飲用、農田不能灌溉。

根據測算，洗一噸原礦石要用4噸水，算上除去其中蒸發(fā)等損耗的部分，還要產生2至3噸的廢水。

建尾礦庫利潤減四成

“我現(xiàn)在才知道‘牛奶河’的事，以前沒聽說過，我們在山上，沒下過山，所以不知道�！北恍叹械睦ッ鳀|海礦業(yè)有限公司的生產廠長李某說，他自己的生活沒受到影響，沒想到影響了山下的人。對于公司每天要排多少污水的問題，李某作為生產廠長，不是沉默就是說不知道，還連說自己“不知道有危害”。但最后，他還是承認他們直排廢礦水的行為造成危害，說這對莊稼不利，對江邊不利。

明知道直排尾礦水有危害，可為什么還要直排，而不是修建正規(guī)的尾礦庫排放尾礦水？昆明東川通宇選礦廠法定代表人羅某說，他一直想建尾礦庫，目前正和兆鑫公司一起投資1600萬元修建尾礦庫，但之前一直沒修成。“我們就是法律意識不強，法制觀念淡薄�！绷_某為自己辯解。事實上，修建尾礦庫需要投入大量資金，而直接排放零成本才是原因。

根據羅某的說法，以在建的投資1600萬元的尾礦庫為例，建成后大約能用七八年，七八年內如果產出1萬多噸銅，分攤下來一噸銅要負擔近2000元的建尾礦庫及污水處理費用等成本，這樣的話，本來生產每噸銅5000元左右的利潤，就變成了大約3000元的利潤，相當于利潤減了四成。記者了解到，此前尾礦水直排時，這些礦企老板最多的一天就能賺100萬元。

在湯丹鎮(zhèn)，記者見到了其他礦企修建的正規(guī)尾礦庫，這個40多畝的尾礦庫投資一億多，已使用了兩三年，走近時有一股異味，庫池邊每間隔數(shù)米就接有一根管子，其中幾根管子正在往里排尾礦水，整個庫池面看起來有些像稠稠的水泥漿。

警方表示，目前，東川區(qū)的40多家銅礦企業(yè)，有27家關停，18家停產整頓。

□探訪

3家企業(yè)污水流入小江

6月20日下午，記者進入昆明東川通宇選礦廠廠區(qū)，建在山頭上的數(shù)百平方米的廠內，僅有一名看守人員，廠房的沉淀池內，都還留有水，散發(fā)出一股異味。

在廠房外側的一個墻腳處，一根和沉淀池相連的管道往墻外延伸。這根管道接到山下后，變?yōu)榈叵掳档来┑今R路對面通宇公司自己的成品庫房區(qū)內，又變成了明管。管道是用水泥修筑的，管道上殘留著灰白色的礦渣印跡，這個管道順著公司后面的山體蜿蜒修筑了1公里左右，之后就“斷路”了，廢礦水離開管道直接沿山排放。

通宇、東海、兆鑫3家公司，位置都在東川區(qū)湯丹鎮(zhèn)，他們各占一個山頭，相距一兩公里呈三角對峙狀。盡管位置不一，但尾礦水同樣具有“往低處流”的特點，流著流著3家的尾礦水就匯到了一起，合成一股后，經過晏家沙壩等路徑，流入小江。

昆明警方介入調查的時候，受“后置執(zhí)法”影響，礦企的違法生產已經停止，企業(yè)違法排放的證據已經消失。擺在警方面前的只有環(huán)保部門移送的3件涉嫌污染環(huán)境案件的函、行政處罰決定書和工商企業(yè)營業(yè)執(zhí)照，而證明涉嫌污染環(huán)境犯罪的主要證據，包括環(huán)境監(jiān)測報告、鑒定結論和損害評估報告均未提供。

為明確3家礦企的違法行為，昆明警方首次采用關聯(lián)證據倒逼形成鑒定結論的方法，明確了涉嫌企業(yè)的主要犯罪事實�！肮ど叹�、稅務局、礦管辦、洗煉廠、自來水公司、電力公司等，和礦企有關的所有部門我們都跑遍了，通過這些我們來確定企業(yè)真實的生產能力，從而確定它的排污量�！崩ッ魇泄�安局環(huán)保分局局長王麗昆告訴記者。

京華時報記者錢衛(wèi)華文/攝